第一百五十三章

“盡管有月亮，可那晚的天空是陰沈的，陰沈的如同父親的臉色，陰沈的如同那緊張的氣氛。”

“為了避免懷疑，當時三大家族來的時候並沒有出動所有的力量，只是出動了一批精銳，在他們看來，再多的人也比不上一個精密的計劃。”

“是的，她們成功了，雖然他們已經被家族的弓箭手以及大批精銳包圍，可他們也的確劫持了大量的人質，其中就包括我，還有我的母親……但是，他們又失敗了，他們無法想到，甚至是我都無法想到的是，面對著家族上下那麽多人口，父親下達了那個看上去最簡單也最難以理喻的決定！”

“父親下令，放箭。”

“是啊，只要我大哥，那個最有實力的年輕一代不再人質的行列中，他就無所畏懼。”

“我緩緩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來臨……面對著如潮的箭雨……”

“當我本以為我這一生就此畫上了句號之時，我聽到了耳邊的一聲輕嘆，然後便感覺自己往人往後一拉，我急忙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柳墨九雷竟是把我拉到了她的身後，她竟是自己去面對了那萬千箭雨！我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眼神，不屑、諷刺以及深深的，絕望……”

“絕望……就猶如我看到母親被那箭刺穿了身體……”

“絕望……就猶如父親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放大，父親手中充斥著內力直取柳墨九雷。”

“明明沒有被射中，我卻感覺到了深深的痛，那種痛遍及全身，明明家族占據了上風，我卻想哭，想抱著眼前的女子痛快的大哭一場……”

“我就突然變得麻木，麻木的看著父親臉上的絕情，我又不知為何來了力量，在最後一刻竟然掙脫了那繩子，推開了身邊的柳墨九雷……”

“眼前變為一片血紅，我仿佛聽到了柳墨九雷的驚呼與父親變了調的冷笑……可為什麽啊，我心裏竟湧現出淡淡的一點欣慰？”

“好多次，我問過自己，如果可以重來再進行一次玄子，我會不會還像那樣義無反顧的推開柳墨九雷……”

“父親明顯在最後一刻收回了一些功力，畢竟我是他的親生兒子，故此，我沒有死，大約三天之後，我醒了過來，伴隨著父親冰冷的目光與那個我已經全身經脈盡斷再也無法習武的消息……”

“這一次，我瞞了父親，我的確已經不能再習武了，可也沒那個禦醫說的那麽誇張，我身上還保存著極少的一部分功力，至少能燃起家族血脈中的極致之火，或者說，巔峰之火。”

“不到半日，我便支撐著下了床，去打聽一個人的消息，一個我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消失，一個父親不肯告訴我的消息。”

“死了，當我看到家族內堂那新增的一列列靈位的時候，我知道，母親死了，永遠的離我而去了，母親是死在自家人的弓箭手上的啊！我抱著母親的靈牌痛哭，直至聲音變得沙啞，直至哭幹了眼淚，父親中途來到這裏，並靜靜地坐到了旁邊。”

“等到我再也哭不出聲音時，父親問我是不是很恨他，我沒有說話，抱著母親的靈牌沈默。父親當時的聲音很平緩，卻很苦澀，帶著幾分滄桑，他告訴我，他也不想這麽做，可身在其位他身不由己，他說很多事我還不懂，有些事不是一個人想左右就左右的了的，或許有一件事大家都覺得是錯的也仍有人會去做……父親說，沒得選。”

“那天，我仿佛是剛剛才認識父親，覺得他那麽陌生且遙遠，仿佛第一天才認清家族是一個怎樣的組織，一個什麽樣的集合體肩負著怎樣的使命，仿佛第一天才認識到，認識到這個世界是被叫做江湖的，這裏面有著數不盡的骯臟與滄桑……”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父親告訴我，柳墨九雷他們沒有死，而是被父親關了起來，父親在釣魚，在釣一條大魚。”

“我沒有聽，沒有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計劃，我抱著母親的靈牌踉蹌的走了出去，走出了內堂，當我面對著那偌大的庭院我才發現，這分明是我自己的家，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我最終是去了母親的房間，抱著母親的靈牌……”

“當天夜裏，我還是將母親的靈牌送回了內堂，擺在了應屬於她的位置，並對它行了一個大禮，我在心中對母親道了對不起，告訴她我可能要做一些她不會承認也不願看到的事情……”

“我查清了柳墨九雷她們被關的位置，並偷偷的偷出了鑰匙，關押她們的那個牢門的鑰匙，我自己那是居然都沒有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太順利了一點？”

“然而我顧不得了，我必須要救出他們，為了母親，為了自己，為了……那個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理由，我只當，只是有了鑰匙我一個人也是無法救她們離開的，我必須找件足夠大的可以引起父親他們註意的事情將他們從徽羽府調走，於是，我借著徽羽家弟子的身份偷偷進了皇宮並且點了一把火……等到我終於在人群裏看到父親等人時，我才以很快的速度向相府趕去，我必須在父親等人發覺之前放柳墨九雷等人離開！”

“我成功了，竟是絲毫沒有懷疑為何成功的如此順利，但我還是成功了，雖然用了半天時間讓他們相信我的確是來就他們的，但最終他們還是相信了我，並且跟著我離開了相府。”

“其實，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還是對我保持著敵對態度，他們相信的是柳墨九雷，而相信的我恰恰就只有柳墨九雷。”

“出了相府不久後，他們中便有幾人離隊而去，他們又自己家族獨特的聯絡方式，我則陪柳墨九雷靜靜地坐著，看著按天邊的星辰。”

“‘你怎麽半？’她問我，‘背叛了家族，你準備去哪兒？’”

“我無法回答，也已經來不及回答，因為在我驚恐的目光中，應該在皇宮救火的父親和家族高手就都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父親他們，正如柳墨九雷用同樣的目光看著我。”

“隨即便是透體而出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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